络绎的雨丝拍打在苏州城的瓦檐上,青砖黛瓦花满楼。我是这座古城的异乡人,是这座城市大度包容着的他乡和远方,但是别像刘倩一样,留下一生的遗憾!
从百里游走,去千里之外。我是这座城市的远方,也是我故土的远方。两座不同的城市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变了模样,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会不会停下来告诉你方向?
老祖母手间垂落的麦穗是家对异乡人的牵绊,外公端坐在门前树桩上的模样是家对异乡人的依存,村庄天空上飘动的炊烟是家对异乡人的指引,发间的青丝和白发是家对异乡人的思念。
时间会消散每一份温暖和不再留存的亲情。以为长大会完成故乡的希冀,却忘了,皱纹不会减缓脚步,死亡和悲痛同样也不会离我们远去。
我思念老屋前长长的木墩,碧绿的青苔和在春天里飘荡的柳条。
夏天傍晚,外公家门前的木墩上会坐满一排排的阿公阿婆,谈着李家的孙子,王家的外孙女。还会聊着村西头孙家新下的羊羔子,村东头新开的小卖铺。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后辈孩子,那时候,我总爱坐在外公脚边。我已太不记得那时候的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坐在外公脚边,只记得,那个夏天的蚊子不仅大咬人还很疼。
我更怀念的是,一群孩子围着外婆小屋和菜园捉迷藏,比这更早的时候,只有我和舅舅家的哥哥在外婆菜园外的树林里荡秋千。
我已记不清当时的年纪,只记得那个时候,外公帮我们系的秋千我还爬不上去,每次都会因为身高只能沦落到帮哥哥摇秋千的份儿上。开始我们约好每个人荡十分钟,后来表哥赖皮,从十分钟拖到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终于,在外婆呼唤的声音中结束这场大孩子和小孩子的交易。
气不过的时候我就自己拿着秋千去树林里,那时候的秋千还不是真正的秋千,是由两根绳子和一个蛇皮袋组成的“假秋千”。我气哼哼的拿起一堆东西就走,可到了树林就认输了,外公教我们系的秋千我却是怎么也学不会。我凭着记忆和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费力的系好秋千,然而不幸的是,刚坐上去不久蛇皮袋就会掉下来,只剩屁股夹在两条绳子的中间。
如今想来竟觉得那时有些搞笑。现在,我早已买得起真正的秋千,也够得着外公系的绳子,可是教我系绳子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那段回忆就只能被埋在老屋旁荒芜的菜园里,陪着它变老。
那个时候外公还很健壮,喜欢教我和哥哥用春天的嫩柳条发出“bu bu ...”难听的声音;用路边的一种叶子,放在攥起拳头的拇指缝里打出响声;向我们展示着他年轻放羊时用鞭子砸地的声音。那时我和哥哥觉得,他是想把这世界上最干净的、最简单的、最真实的声音都留给我们。
后来表妹,姨妹,弟弟……甚至于外公的重孙出世后,突然觉得他对我和哥哥的爱减淡了,后来他离世后,我们才明白,亲情里哪有什么减淡,不过是长大的人要学会去爱别人,曾经那些爱你呵护你的人要去教会更小的人儿学会长大,学会爱。
老头喜欢安静的卷烟,喜欢在木头、葫芦上刻着东西,有时卷上、刻上就是一整天。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喜欢模仿着他卷烟的模样,就会偷偷地把装着烟草的带子从墙上的钉子上仔细取下来,我们都知道,那是老头的“心头肉”。取一页细长的纸放在木质的制烟东西中,不知道是先黏胶还是先放烟草,于是乱七八糟、假模假样的做起香烟来,常常会因为擀反了木棒,两头的纸黏不住而闹笑话。
日子的滋味伴着长大变淡,哥哥和我因为学业的原因,在一起玩耍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们和外公联系的次数也变的开始模糊,有时候是一周见面一次,有的时候是一个月见面一次。后来我高中,表哥大学,见面的日子就变得更是屈指可数。
还记得,那一次去是两个多月没去外婆家了。外公的药快没了,妈妈那天又因为有事没法送去,我就替妈妈去了一趟,顺便看看外公外婆。清楚的记得,我推开大铁门的时候,老头呆呆的斜坐在院子走廊的沙发上,在温柔的阳光里,有些惬意。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一次觉得他是个“确确实实”的老头儿,上一次是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送了药我就急忙着要走,推了外婆的晚饭,急着回学校上晚自习。那时,老头虽然脑袋没那么清醒,嘴里连我的名字也喊不太清楚,他却一遍遍叮嘱着我回学校的路上注意安全,他语言明明表达地不清楚,却想要用尽他一身的力气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我最爱的亲人却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每次回老家下了火车,我都会第一个去外婆家,虽然每次去都会想到已经离世一年多的外公,但我还是想去再感受他曾经的温度。每次看到他躺在路边冰冷的棺冢?中我都忍不住停下来瞧瞧。有时,我宁愿他葬在远处,见不到我也就不会太思念。
妈妈说老头生前爱吃蜜饯,我想,这次回家,再去看他的时候给他买些,他在梦里不止一次说过想我了。
淅沥的雨还在下着,在异乡的你无论是开心还是悲伤,打个电话给你最亲爱的人,能有个可以拨通的号码是何其幸运。别像我一样,留下一生的遗憾。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次见面会不会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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