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草枯花谢,风起云散。原本急匆匆的秋风却又缠绵地用手轻抚大地,渴望抚平一些伤痛,忘却些许骫骳的往事。
沉甸甸的秋日金光酒在原野上,将苍凉化作醉人的温热,使人沉酣。一个男人立在碑前,手中捏着一束雏菊,神色黯淡,眼眶里,泪在积蓄,蕴藏着厚重.炽热的情。起风了。
男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不管是模糊的点滴,还是父亲的回忆,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天是如平常般的一天,不过是风强烈了一些,太阳黯淡了一些。天地间,在一瞬便开始摇晃,所有的一切如同孩子的积木一般,经受不住蕞尔之力,便轰然倒塌。前一刻,在天地间昭示人类伟力的建筑还骄傲地挺直腰板,却在须臾之中颓圮不堪。女人和孩子被困在了废墟之中。晦暗、无力、绝望。
女人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所幸,身旁的孩子仍安然无恙。女人看到孩子,用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轻轻响着孩提稚嫩的鼾声,女人欣慰地笑了。可惜,她看不到光,看不清孩子的脸。女人轻柔地将孩子放在地上,用双手在残垣断壁中摸索。运气极好,她找到了一包饼干,是放在卧室里的,孩子最喜欢吃。接着,她又找到了孩子的奶瓶,却没有水。汗液在女人脸上聚集,越来越密。无边的黑暗笼罩在她整个世界里,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意志力。消磨她仅存的希望。
孩子终于是醒了,哭了起来,女人连忙将他抱起,用擦了又擦的手抚摸着他。哭声于是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孩子口齿不清地,“妈妈、妈妈”地喊,她则一声声地回应。女人的手一刻不离
地游离在孩子脸上。这张小嘴,女人笑了,这张小嘴和自己的长得最像,刚几个月大时,就是这张小嘴将自己的手指狠狠咬住,努力吮吸,痛得她差点伸手打他的屁服,哈哈,多想再看看,可现在,只能隐约摸到。女人摸到了他额上的一道痕,唉,这真是太不小心了。那晚睡觉的时候,孩子一蹬腿从床上翻了下来,撞到小桌子,划了条痕,她听到响声便立起身来,整晚守着孩子,整个房间都是碘液和酒精的味道,以及孩子尖锐的哭声,让她心疼死了。怎么这么不 小心呢
余震来了,如此不遗余力,倾尽所有,女人本能地佝偻身子,将孩子死死地护住。一块砖砸了下来,狠狠地砸了下来。幸好及时护住了孩子。女人觉得头上太湿湿的,一摸,应该是血吧。孩子,为什么我如此不幸?女人想。眼眶里,泪在积蓄,是悲痛的、炽热的情。女人在喂孩子吃完了饼干,喝完了奶瓶里的奶,便直起身子,用力弓成一座坚固的拱桥。抵挡住外界的一切伤害。
温柔且绝望的歌声响起了:“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这是孩子最爱的曲,每次都会奏效,孩子总会睡着。让我为你奏唱最后一遍吧,我的孩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了,我的丈夫。女人的泪落下来了,件着颤抖的黑暗,与战栗的歌声一起,落在这永恒的秋日。不知过了多久,歌声停止,女人一动不动。阴郁、沉闷、晦暗。太阳落了下去。
太阳落了下去,风儿漫过大地。卑微的落叶酒在坚硬且体冷的石碑上,上面被利器凿着凡两行僵硬无情的文字,映射着沉默的生命。两行字将珍贵的生命定格在那一瞬。母亲,永远在男人梦中。母亲,永远属于自己。秋日,阴郁,孤寂。 远处,晴眉可望,近处,温热苍谅。男人独自站立。
秋风停了。它本渴望抚平一些伤痛,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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