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三百年了。有生以来,我从未像过去半年那么疲备和衰老过。
我是一棵银杏树。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对历史的东西起了兴趣,由于我超过百岁高龄,三百年来偏居山乡一隅的我如今梦幻般的置身于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的住宅区里,
可是我过的并不开心。我曾经茂盛虬劲的枝干已经枯萎萧瑟,我的躯干已经显得朽坏和衰败的迹象。
一大早,当我又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时,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从我身旁经过。也许是我高大的躯干和及不成比例的稀落的枝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脚步,昂起头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抚摸着我斑驳的树皮,若有所思的说:“咦,这课大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用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你肯定认错了.我的故土在千里之外,我是被人移栽到这里的。”
年轻人十分惊讶:“千里之外?您来这里多久了?还习惯这的水土吗?”
“半年啦!如果你看过我以前的样子,你就不会这样问了…说实话,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年轻人摘下眼镜,脸上带着疑惑,“能讲讲你的遭遇吗?”
我清了清噪子,开始断断续续地讲我的故事。我的故乡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那里气温润,雨露充沛,土壤肥沃,是我生长的天堂。作为一棵百年古树,我的枝叶像一把巨伞,整个村头的晒谷场都在我的荫蔽之下,既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也为人们带来清爽的阴凉。外出的人们迎着晚霞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看见了我的身影,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到家啦!”
白天,村民们端着饭碗来到树荫下吃饭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天。孩子们整天绕着我嬉戏追逐。调皮的还会爬上我的枝头掏鸟窝。夏夜村民搬来小板凳和竹床,摇着蒲扇,在我身旁乘凉。孩子们去田野里抓来萤火虫,把这些发光的家伙,装进白色的布袋子里扎紧袋口.挂在我的枝头上,做成一盏亮闪闪的小灯笼。
我最喜欢村里一个名叫林子的小男孩,林子是个善良的孩子有一次,一个名叫小武的男孩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我的树皮上刻下一句骂人的话。他的刀子太锋利了,只是那么轻轻地一划,我马上就疼得直流眼泪。就在我忍受痛苦的时候,林子看看到了,就从远处飞奔而来。不顾自己身材弱小,一把夺过小武的刀子。小武是村长的儿子,仗着权势,一向霸道。身强力壮的小武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一拳就把林子打翻在地,鼻血从林子的鼻孔里汩汩而出。林子顾不上擦鼻血,像疯了般揪住小武的衣领悬空吊在他的勃子上。小武见到鲜血发懵,一下被树根绊倒。林子骑在小武身上,鲜红的鼻血一滴滴的滴在小武勃子上,脸上,小武吓得大哭起来服输饶明命。其它的孩子见识了这场以弱胜强的打斗。
从此以后,再也没孩子敢在我身上动刀子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最近三十年来,村子开始有些变化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
当年的大人们开始老去小孩子们都长大成人。
一直到去年秋天,小武带着一个瘦子出现在了我面前。
这个陌生男子,咔嚓咔嚓的为我拍照。小武则拿出尺子为我测量我的宽度。最后他们径直走进村长小武家里。直到晚上,那个瘦子,才醉醺醺的到了我身旁,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切莫明其妙的话:“这棵树,我要定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在我身上。接下来数日,我才从村民中得知原来,小武打算把我卖给一个高档小区,并承诺每家可以分得百元卖树款,留守在村里的 都是一些老人。他们经不住小武的软硬兼施,只好默许了这桩交易。
终于有一天,一辆大卡车停在了村口,轰隆隆的挖掘机,数十位身强力工人手持斧锄,让我三百年来第一次和脚下的土地分离了。
我活了三百年,我见过人门卖各种东西,在灾年,甚至见过人们为了生计卖儿女。但我从来没想还有人会卖树,一棵活的生机盎然的百年古树!
我被人们运到了这个北方城市的高档小区里。可惜在红土上生活了三百年的我拖着一身病体,无法适应这里的黑土和天气。几经折腾,我已伤痕累累。
所谓的园林专家来了,他们思考一番,给我安了 三根钢铁支架架,作为我拐枝,他们又给我注射理盐水…然而,都无济于事,三个月内,叶子枯死,根部萎缩了,就要成一堆干柴了…
空中飘来一般刺鼻的汽车尾气,我咳嗽起来。这时我察觉到几滴液体落在身上,热热的。我以为是下雨了。仔细的看原来是年轻人正在擦拭着眼泪。
年轻人泣不成声,“银杏树啊,我就是林子啊,大学过后,我奋斗了五年左右,终于有机会买到一套自己的房子,谁知正当我高兴之时,家里突然来了封信,信里说,你被小武他们给卖了。我向乡亲老们咨询你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想不到在你生命迟暮时刻,有幸你重逢。城里人为了建设自己家园却毁了他人的故乡,还毁掉存活百年的宝贵生命…
我悲喜交加,无言以对。
秋风一阵紧过一阵,我的枝头飘落几片枯叶,轻轻的落在林子肩头。我以此向这位悲天悯人的知己做最后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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