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顶峰遥望,听瀑布声如奔雷的呐喊;我站在青山脚下,听山涧潺潺溪水的私语。
我躲在太阳身后窥视,望见飞鸟优雅地穿梭于云层之间;我悄悄藏匿森林,看见早莺立在冒芽的枝头放声高歌;我潜入幽蓝的海底,瞧见各色斑斓的鱼轻盈地在珊瑚丛中嬉戏。
我一样能听见动物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跨过自己的家园,清晰分明的心跳声,直到最后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我匆匆捂上耳朵。可我的眼睛在甜润的空气下无可遁逃,跳跃的身影慌忙地逃窜进云雾里,只留下细雨湿润了叶,青嫩的叶芽被刺穿,疼的轻颤,再是叶上沾着几滴鲜艳的血。
再紧接着,欲望的网撒入海底,倾盆的雨哗哗来到人间,鱼儿止不住的挣扎,可随着凶狠的波浪一次又一次冲刷它孱弱的身躯,它绝望闭眼,陷入任人宰割的悲剧。环顾四周,有遍体鳞伤的飞鱼使劲摆尾,也有误食垃圾的海豚无助呜咽,岸上躺满了白花花的尸体,却是红色的海岸,雨声掩盖了鱼儿轻不可闻的呼吸。
人们猖笑走来,喜悦窜进嘴角,得意溜入眉梢,他们胜利的大声欢呼:“这又得好好赚一笔了哈
哈。”
我猛地一惊,从梦中醒来,是什么,盗走了我的声音?
我痛苦的陷入回想,眼角泪影婆娑,抬眸,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心底的漩涡愈发加深。一股不明的情绪升起,在我的心上如野马奔腾,肆意践踏那片孤独的绿洲,最后只剩下无边荒漠。
那一幕幕撕碎了所有美好的幻想,我还是回到了如今——这个腐臭,肮脏,毫无生机的地球里。
我打开医院的窗,轻轻吸气,妄想得到从前甜润的空气,一股工业装修的味道迅速袭击我的嗅觉,我默然在梦境中生出的一线生机,在此刻,死寂,绝灭。床头象征性摆了几支假花,灰色的,忧郁的,我压下悲凉,扯开僵硬的嘴角,面对他人的关心,麻木的笑着。
是的,我很久没有听到过声音了,那些太嘈杂,我坚定的想着,也似乎是自欺欺人的想着,可梦境中的场景,一遍遍冲击我荒诞的怪想,让我对一直以来从不动摇的决定变得摇摇欲坠。
我眼睛里的世界再没有色彩,是死一般的灰与黑,自从那夜风雨过后,地球居民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病,人们虽叫苦连天但仍旧傲然地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常以艺术一字潦草带过。
记忆涌上心头,我浑身颤抖,双臂搂紧脆弱的身体,陷入痛苦不堪的回想,我所信仰的一切都被无边的灰暗,无边的寂静轻飘飘的粉碎。
由于自然环境逐渐被破坏,人类科技又迅速发展。他们高高在上地想,自傲地认为科技与低端的自然怎能共存?
“自然不过是最低端的生存环境,且阻碍了科技发展的道路,这颗绊脚石迟早要清理的,”科学家A漫不经心的发声,她不以为嗤笑,又继续说出她的观点“我相信当我们失去了自然,生活被科技取代,我们完全可以走向更高端的未来,不是么?”
另外一个科学家B认同地点点头,说道:“是啊,自然浪费不少资源,如果我们的高楼大厦彻底取代山川,只要拥有水资源,我们的生活也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甚至我们不必再因此自然消耗大量资金。”
科学家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在所有人的轻描淡写下,他们决定了亿万万生命的去留。科学家A提高了音量,在众人的自信满满的笑容下,宣布最后的结果:“于2178年6月5日,实施彻底的自然毁灭。”
不过一声令下,大片森林夷为平地,动物们相继灭绝,空气质量低下,天空不再湛蓝,鸟语花香都是昨日,只有高楼大厦才算今天。
悔恨在这一刻霸占了我身体的每处角落,阳光下,床头摆放着的照片格外刺眼,是一位女科学家骄傲地举起奖杯笑得灿烂。我大病初愈后,终于下定决心,随着先前的科学家们,不约而同的走进了实验室。细看每一位科学家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有的失去光明,有的四肢蜷缩,有的半个肺部被切掉,我悔意更甚,但并不是对他们的,而是对自然的,可我没有道歉的机会。
各种各样的病正在以风暴般的速度席卷人类。
两年后,骇人听闻的时光机发明了。无数地球居民请求倒退到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存的那一年,这个请求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随着巨大的轰响,绽放出璀璨无比的光亮,大家充满希冀地盯着眼前的倒计时,目光灼热,时间缓缓流逝,我只觉天旋地转。
三!二!一!吱——
我啪的一声打开窗户,山林!蝉鸣!迎面而来的是炽热的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焕发着别样的生机。我再次拾起声音,无时无刻不陶醉于惊人的自然的歌唱。江潮的澎湃,百灵的悠扬,风的低吟...如此听来,却显得别样可贵。我收起感慨的心思,长呼一口气,对着山野莞尔一笑,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盆栽,暗自洋洋得意——因为主人的细心呵护,它长得似乎比邻居家那盆茁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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