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倾落在柏油路上,与夜空酝酿成朦胧的水雾掺杂着路灯难视的昏黄,自行车滚滚向前不止地探寻雾的尽头。晚自习后无一不是揉着猩红眼睛的学生,板鞋在踏板上飞快地奔跑。
娇小的女孩从白衬衫里挤过来,雨丝轻薄地吻湿她的碎发,如猫咪般往衣领里蜷了蜷。在乌漆的一片脑袋里,她的目光停滞在爷爷处——爷爷早已静候在绿得刺眼的金银花藤下,经过雨水侵打后的花瓣敛作细长线条。爷爷的脸庞渐渐泛起涟漪,继而绽开笑容。朱红色的塑料雨衣不由分说地罩在了女孩身上,冰凉的雨点打在雨衣上,不过是夜里的乱奏。
车链一圈一圈地滚动,城县依旧氤氲。雨丝放弃了冲向女孩却真切坚实地袭在她面前宽厚的脊背上。爷爷身上的蔚蓝色速干衣是爸爸父亲节赠予的礼物,却也赶不上雨水穿透的速度。女孩注视着蔚蓝色被浸成深邃的墨色,墨色在衣料上晕开浸润每一个角落。爷爷湿透的平头上撑起了矮矮的一个伞棚,低矮而时时颤动,爷爷识趣地跟随着它的移动。
女孩仰起头,盯住伞棚里的一道道格线,他们将爷爷头顶昏暗的四角的天分成均匀的几块。雨击打在路边的草缝中,击打在翻起的断砖上,击打在颤颤巍巍的金银花藤上,是一曲和谐的乐章。它恬静而温馨,在这雨夜,是少女出淤泥而不染的年纪,是雨夜学长学姐们骑车时的笑谈,是稚嫩的手掌撑起的一片天。前方汽车的尾灯将爷爷脸上的笑意漂得清晰可见,两侧汽车里的司机纷纷聚焦在这对子孙俩上。这确实是这场春雨中的最美定格,值得用人生的相机去记录。
充满豆大雨点的玻璃门折射出店里的华灯璀璨,雾里看花虽然模糊不清,却为其增加了神秘与惊艳。春寒料峭转瞬即为深夜中的依偎暖意。爸爸年少轻狂时爷爷便为他抵挡住人生的雨点,终得爸爸承欢膝下、父慈子孝。时间在这条轴线上飞奔,花开潮起,撑伞的人变了,却也仍是那一群人。年迈衰颓的祖辈也褪去了年轻的倔强,开始听从晚辈们。最美的定格始终记录在无数个雨夜,无数次亲情的呼唤中。
窗外雨丝仍旧缠缠绵绵,天地仍旧被这游丝缠络。女孩和爷爷浸在一盏热茶的馥郁浓香中,在一场柔情梦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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