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一碗人间烟火,品一杯潮起潮落。

向晚的落日将些许的光线映入白杨叶的间隙中,留下意味不明的剪影。更多的,则将一间小小的铺子照得温柔甜蜜,让人神往。

“藕韵?”我念着招牌上的两个字,犹豫着走了进去。

小店装横素雅,洁净的白色墙壁上仅饰以几幅简单的静物画,大片留白竟显出些古代山水画的韵味。店主人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慈祥阿姨,她招呼着我,像遇见一位从远方拜访的旧友:“小姑娘,想尝些藕粉吗?”我点点头,便候起来。心里有期盼,也有胡疑。毕竟一家偶然遇见的藕粉店,我也不能指望它多美味吧。

食一碗人间烟火,品一杯潮起潮落

十几分钟后,阿姨出来了。她将一碗氤氲热气的藕粉递给我,温声提醒道:“慢些吃,小心烫。”

我望向碗中,不由怔住了。瓷白的碗中安安静静的趴着一团软乎乎、半透明的物体。淡淡的藕色中,枸杞、坚果和几朵白色小花四散着。美得像一只琥珀,静得又像一幅静物画。我分明知道这是藕粉,但它又与平日所见的藕粉差之甚远――它的藕色,它的美感都让我惊诧不已。

店主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藕粉其实并不是市面上多卖的那种透明的颜色,真正的藕粉就该是这样浅淡的藕色。真正的藕粉也绝不止是妙在藕粉本身,视觉上的享受与味觉上的享受对于一碗成功的藕粉都是必要因素。其实藕粉本身就是一种艺术,而做藕粉更是一种艺术。”

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恍惚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有过一个人这样温和地为我做好一碗热气蒸腾的藕粉。浅淡的藕色中,也淌着些许枸杞。她却不懂什么艺术,只是笑着说:“乖孩子,放些枸杞更健康呢。”当时年少,只知道狼吞虎咽地解决一碗又一碗藕粉,直到吃不到她亲手所做。

我愣了半晌,终于想起那是年幼时的邻居奶奶。她做得一手好菜,更是凭着一碗藕粉彻底征服了我。而后的时日,我便常能享用到美味的藕粉,直至搬家。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连记起她都困难的很。

阿姨笑着问我可是想起了什么,我犹豫着将邻居奶奶的故事讲给她听。她笑起来,如一朵娴静的莲。“很久没见了吗?”我点点头。“想见她么?”我又点点头。“那就去见她吧,我再给你做一碗藕粉,到时你们一起吃。”我惊讶的望向她,她依然只是微笑,接着转身准备起来。

后来月上白杨,我借着模糊的记忆扣开了那扇掉了漆的朱红木门。邻居奶奶讶然又惊喜,手忙脚乱地招待起我。屋里没开灯,细碎的尘埃从四面八方把她包围。灰尘落在她殷勤递给我的糖果上。我轻轻拂去灰尘,仿佛拂去的是一段旧时光。眼睛蓦然瞥到一幅黑白遗像,框里的人皱纹深深,这该是曾经常哄我玩的邻居爷爷了吧。这寂静的感受让我鼻酸了半晌,我感到奶奶分明和空中纷纷扬扬旋转着的尘埃一样,和糖果上的灰尘一样,她被困在了旧时光里。

当我邀奶奶共尝那碗藕粉时,她分明愣住了。接着双眼溢满晶莹,她抚着我的头,不住地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难得你还记得奶奶……”

那晚的月亮很圆,好像盛满了藕粉。我一路蹦跳着走回家,满心的甜蜜。为藕粉,为陌生的善意,为了人间真情,也为碗碗的人间烟火。

食一碗人间烟火,品一杯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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