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装满玻璃弹子的布袋,手里拿着雪糕,赤着脚就向前跑去。口袋里是两毛钱一个的泡泡糖,另一边装的是豆腐干大小的小人书和一毛、两毛的零钱。一路跑过,一路都是丁零当啷的响声。
“小姑娘,侬好回来吃饭嘞!”“晓得了!”
到了傍晚四、五点钟的时候,每家每户都飘来饭菜的香味。咽着口水,摸着肚皮,钻进一个绿皮铁门敞开的楼道,踩着吱呀吱呀的老旧木楼梯上了楼。家里门开着,妈妈端着菜,笑着对我说:“去,快洗手,把碗筷摆好.....再去把爷爷叫回来......”答应着,从盘子里偷摸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便飞也似的下楼了。
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的弄堂。地方小,大家都认识,关系很融洽。孩子们更是成天混在一起。有时候饿了,就随便去哪家吃一顿饭,一屋子满满当当。尤其是阿真家,她的妈妈边往我们碗里夹菜,边说:“多吃点,吃完了还有......”
夏天的时候玩捉迷藏,输掉的就要请客喝汽水,吃雪糕。黑白配之后,大家都像惊散的鸟兽一般嬉笑着逃开了。我总是和月子一起,我躲在街角等她去买雪糕。夏天的太阳像贪吃的孩子,总是急吼吼的。月子走过来说:“给!”我接过来的雪糕永远和阿强一样大汗淋漓,然后我们就坐在街边阴凉的地方,一口接一口地吃雪糕。光滑的石板路上,阳光流转。
再后来我搬离了,阿真、月子的影子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三个夏天之后,妈妈说弄堂要拆了。我忽然想起了青石板路温润的光泽和清脆的响声,想起阿真他们流汗的脸颊。四五点钟的饭菜香,玻璃弹子和小人书,还有汽水和雪糕......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去年,妈妈说拆迁已经完成,那里也改造好了,问我去不去看。我想了想,说,好。那晚我没有睡着,每每想到我消逝的童年,消逝的家园和朋友,就很难过。
弄堂的确是完全变了样——变大了,变宽了,变成了写字楼,变成了居民区旁边的车水马龙,连当初的牌子都找不到了。阿真、月子的影子也都像沙子一样散在风里,不见了......
弄堂不见了,人情不见了,这地方很陌生,没有曾经温情的味道——弄堂消失了,童年也真的是消失了。
我在夏天的街角,你却不在等我。雪糕被太阳吃掉,流下的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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