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弥漫,遍地荒芜,白骨显露,血迹干涸。马儿累得就地而席,人儿手持草根而惜。远处尽是人马印,近处皆是血泪汗。人心满是愁苦,不知与谁相道……
五更未至,天色朦胧。
某村的门前,一位老兵抬首凝视着门匾上的字,原本庄严肃静的面色,此刻早已被咧开的嘴角所替代。老兵迫不及待地冲向村边的河口,探出头去看水中的倒影,用自己的帕子沾了些河水,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沙土,接着将帕子在水中洗净,帕子上的黄沙随着水的冲刷而沉入水中,后将其叠好,放在手中央,看着帕子上绣着的鸳鸯,将它贴近自己的心,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其口中所道为何言。
彼时,天色渐亮,河面上的圆月已然追随着时间而消逝了。
老兵正整装要步入村中,他抬起瘸着的腿还没落地,就闻身后有人叫着他。他慢慢地转动身子,孰视面前人,他闭目细细地回想,着实不知其为何人后,那人便道:老乡,你是刚行完兵,对吗?老兵面露微笑说:是的,我刚行完兵役制,正要回家呢!那人听闻深思之后,眉头紧皱,不再语罢,只是无声地跟随着老兵进入村子。
“吱——呀”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兔子卧于狗洞边,杂草遍地布,鸡扑翅立于梁上,井边已生葵。肩上的包袱顿时掉在了地上,老兵却无动于衷,旁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而老兵伸手制止了,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可眼前的景却未曾改变,似乎在他心中由衷觉得这都只是假象,又用手用力地揉拭着眼睛。数次过后,老兵面色苍白,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的家……家人,都……
话音还尚未落下,旁人便道,方才已经见过了。
老兵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回忆着路边的黄土堆,眼眶里满是热泪。
他缓慢地走向井旁,采葵舂谷,用着最生疏的手法,做着最熟悉的菜。片刻过后,羹饭已熟,却只是摆放在早已腐朽的木桌上,独自一人坐在单椅上,看着自家的门口,目光呆滞……
不知是风的无情,还是雨的无知,桌上的羹饭凉透了,老兵的心也热不起来了。
雨滴击打着老兵的身躯,同时也在摧毁着老兵的心灵。老兵张开双臂,将两只手心朝天,身子在雨水的冲击下,哆嗦不停,手心中的水也随之洒落于地面。霎时,老兵似疯了一般冲出家门,不顾一切地奔向那来时路边的黄土堆。
这一路,甚是艰难。难的是他被门口的包袱绊倒,难的是他用瘸着的腿奔跑,难的是在他就要到达黄土堆时,腿废了,力气也没有了,他趴在泥泞的地面上,手不停地往前伸着,想爬过去,却又无能为力。他在雨中呐喊着,即使声音已经哑了,但他依旧继续着,并没有停下的念头。他的泪水与雨水融为一体,滑进了他的嘴里。味道在嘴里扩散着,这个味道是苦,苦到了他的舌头,苦到了他的全身,哪怕是心都没有逃过苦的滋味。
他累了,他放下了一切动作,只是头贴在地面上,眼中无光地注视着村口的门匾,嘴里念叨着“呵,蝼--草--村……”
雨水是冰冷的,身体却是滚烫的。
雨停了,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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