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那个他,在我的人生中烙下了印记(文/沁竹)!我出生在一个极为富裕的家庭,那时候小,天性顽劣,怎么也不愿意老实听大人的话。每当大人在谈话时,我便躲避着佣人的寻找,飞奔出门院。
那时,我可是孩子王,熟悉的跑到某个巷子的拐角处,毫不意外的见到小伙伴们站在此处。我熟稔的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糖果,向他们招招手。他们的脸上就露出喜悦来。
一切和往常一样,唯独这次原本寂静无人的小巷口,探出了个圆滚滚的脑袋。是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比那时候的我要小的多,身上脏兮兮的,脖子上宽厚的白围巾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脸蛋。
他微带怯意,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的那捧糖。我将视线从糖上移去他淡紫色的眼睛,略有惊异,这竟是个外国人!便又移回糖去,微微笑笑,将手中的糖朝他浅紫的眸子挥了挥。他也扬起头来,朝我弯了嘴唇。
后来,他便跟在我身后了,像极了当年甩在我脑后挂着的一条小辫子。我倒也不嫌背后多了个跟班,毕竟闲来无事,还有个人打发时间。
自小我便生活在这座城池中,父母从没让我出过城门,甚至于不让我到处闲逛。万幸,他们不知从何处来这么多差事,至此,偷溜去城中转悠,已轻车熟路。
城中道路我已摸索了个遍,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小道我也深谙于此。平日里与我交好的几个玩伴,也时常随父母干事,大多时候,我孤身一人。城中人流如潮,好似只有我一人这般清闲。
有他在,总算是有事可干了。虽不知他从何而来,想必也定不属于我这方土地。
开始我极其好奇,问他,却听不懂我话,叽里咕噜的讲了一通,我饶是一句话也未听懂,他似乎也未懂我的话,如此这般鸡同鸭讲了半天,最终放弃了。
我心生一计,拿了纸笔给他,他先是茫然看我,后似突然顿悟了,拿着笔,在泛黄的纸页上,涂了一片白。看着他挥舞的动作,我似懂非懂的以为,他来自一片茫茫的雪里。事实也确实如此
跟着我走街串巷,他也神奇般的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只是说话依旧不流利,但听懂意思已无大碍。我也学了点他的语言,但因为不那么上心的缘故,听,说,都不很透彻。
后来的日子里,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却待我即将长成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
消失的像一团空气,正如他来时那么神秘。
而那时的我却无暇顾及他的去处,因为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直到现在,那都是一件挥之不去的阴影,深深的刻入骨髓。
那日,不怎么的,父母心情奇差。不巧又看到正要偷摸出去的我。平日里,他们总是睁一只闭着一只眼,那天,却毫无征兆的发了大火。
我心中愤愤难安,夺门而去,赌气似的跑到城中一处狭小的角落。那时还算凉爽,便从旁裹了稻草盖在身上就睡,为了确保不让人发现,还将稻草从头拉到尾,只留一点喘气的余地,便不再管。
次日,当我浸在暖意浓浓的梦中,等待被城中喧闹的时候,吵醒我的,却是一声炮响。
轰鸣声从远处传来,震的大地也颤了颤。
我将头疑惑的探出稻草,来不及思考,一道鲜血便横飞过来,随后一声痛苦的哀嚎。
是个人躺在血泊中,对面,是个黄衣服的人,手里拿着刺刀样的东西,眼神冷酷。
我登时吓得一动不动,脑中也摊成一片,枪响和哭叫声不断从耳边炸开。待我渐清醒,城中已一片狼藉。
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疯狂的朝家的方向跑去。终至门前,看大门紧锁,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连掏出藏在身上都钥匙,朝锁扣一弯,带着点笑意,推开门去。入眼,便是那熟悉的人,不过横卧在地板上,面目苦痛,双目圆睁,早已没了温度。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恐惧的,慌张的,向门外跑去。或许,这只是个梦?或许,父母依然生气的在家中等我?于是跑至数百里的小树林,回头望一眼,不想,所及之处,火光冲天,久居的家园毁于一旦。
我迷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跟着大家东躲西藏,被人欺负已是常事。更别提我内心苦痛,满是颓废之色了。
后来,天下终于太平了。
我又遇见了他。
一个不一样的他。
身高,样貌都有所变化,但惟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从未变过。他在我跌落谷底的时候找到了我,那时,我已接受了动乱的事实,收拾家业,再找不到当初闲情的影子。
那时,他告诉我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让人们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不用为食物发愁,不用为生死担忧,我亦是如此。
他开始慢慢建起自己的工厂,喊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口号,带着一群工人为我们共同的目标和理想努力。他,成为了当时不可忽视的存在,而我也逐渐在他的庇护下,摒弃了旧观点,成立了一家属于我的新工厂。
工人们在那样的口号和观点下,都情绪激昂,充满干劲和对未来的期望。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委实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似乎命运弄人,那一天,我们吵了第一次架。
当时的我,已逐渐在他的帮扶下,慢慢恢复家中产业,不至于崩塌到找不着边。
他那时满面春风的走进屋里,极致兴奋的握住拳头,又低声的告诉我,他有个绝妙的机会。我的好奇心当即被勾了起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把所有的钱,都暂且用作机器和技术研发上,假如成功了,那讨人厌的家伙,便永远落于我后”
讨人厌的家伙,是当时唯一能与他抗衡的竞争对手,说实在的,我对那傲慢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
但眼下很显然还有一个问题,“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工人的工资怎么办?”
“关键时候,顾不了小的方面,若要办成什么,必须得有取舍”
“工人的钱都是拿命换来的,只为了博取生计,你这难道不是断他们活路?”
他似乎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神情也渐沉下来。我见势头不对,也觉说话过重了些,忙急着辩解几句。
“我只是……”
“不必了。”
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我几欲跟去,最后又退了回来。
自那天后,他再不似从前与我那般亲热,大多时候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心里急,也没什么用处,只得顺其自然。
就在我以为他不再会主动来找我时,那天,他却又即不寻常的闯进来,细微的血丝布在他紫色的眼睛,照实把我吓了一跳,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他冲上前来抓住我的衣袖,嗓子沙哑的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干,我这才忙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事,沉默了。
他似乎有些着急,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只得用那双我平生见过最美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空气如死水般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身上的衣服突然放松下来,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未见过他。
其实也因为家中刚起步,委实脱不开身,便也没多关注,有时候心里想到了,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然而,有一天早上,我拿了份日报,却不曾想头条上登的就是他的死讯。我脑子一时混沌,拿着日报凑到眼前,仔细的瞅,仔细的看。经过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我才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坐在地上,失力的闭上眼睛,耳畔不停传来民众看见日报的惊呼,或许还有某个家伙得意的笑声,总之,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想我与他一路走来,即使最后多有些不愉快,但却从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在我心里,他从来都所向披靡。
后来,他的事渐渐被传开,我才知道,原来是工人们因失了工资,又依然拼命的干活。工人们都认为他欺骗了他们,许多人家断了粮,更有甚者为此失去了生命。罢工,闹事,已是那些天的日常。
有一次,当街游行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失落的他,愤怒之下,死于众手,至于他当时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出门,是因为他所坚持的信念崩塌吗?是因为有愧于那群工人吗?我无从得知。
隔年清明,我去郊外山丘后边的一片荒野看他,那儿有他的墓碑,是我自作主张给他围的,尸首还是拖关系不容易要回的,据说那群工人当时正计划着怎样将他挫骨扬灰。
我将他生前最爱的向日葵花放在墓前,站在碑前郑重许诺,“你未走完的路我会替你继续走下去,一定会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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