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一道红线跳跃着,像是夕阳的霞光铺洒在波光粼粼的长河,春日的暖阳已经升起,美好得令人失神!
——起初,我以为是这样。
我牵着阿牧,站在草地上。阿牧不安地哼了几声,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我亲昵地摸了摸它头,渐渐将它安抚下来。
只见那红线越来越近,像是泛着血红的浪潮一般,挟裹着铺天盖地的白烟,向我席卷而来。
原本澄澈如水的天空蒙上了不正常的颜色,直到热浪滚滚而来,我才意识到,那美丽的夕阳倒影,实际上是一场火光烛天的灾难。
父亲召我的声音从火海中传来,我急切地回应,可父亲却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我撕下一块布,把水壶中的水倒在上面,蒙住口鼻,一下子冲进了重重火海。
“阿布!”
我大声叫着父亲,却听不见父亲的回应,只能忍住喉咙的不适,硬着头皮继续往烟雾深处冲。
周围传来细小的低吟声,我这才注意到,是羊圈里的羊正在无助地呻吟着。它们雪色的毛发熏得发黑,眸子里流转着悲伤。
我不忍地上前,尽力睁着被烟迷得流泪的眼睛,摸索着将羊都放了出去。
“阿布!”
我继续唤着。
我感觉,火焰攀上了我的小腿,浓重的烟透过布料钻进鼻腔,阻塞了咽喉,令我喘不上气来;大脑一阵阵地刺痛,双眼都不能睁开,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突然,狂风肆虐,激得那明黄色的火焰都在颤粟,它摇晃着,逃奔着。而我站在这跳动的火海里惶恐无措,转头,一席热浪迎面涌来……
“啊!”
我惊醒。
汗涔透了我的衣襟,尽管喝了水,却还是压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
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可是我到现在也都没有能够忘怀。
一旁的母亲放下手中与父亲的照片,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又焦急地询问我的状况。
她明白我还未从那场阴影中脱离出来。
我轻轻将母亲凌乱的发丝挽在耳后,叫母亲不必担忧,向她承诺道我很好,叫她不必担心
——她也没有从父亲的离去中走出。
那日,星辰依旧辗转,太阳还未升起,我便穿戴好衣服,翻身上马,牵住阿牧的缰绳,向远方奔去。
我回到了梦境里的那个地方。
从前肥沃的土地,但如今就像是父亲龟裂粗糙的手一样,它变得丑陋,且寸草不生。
任谁都无法想象到,就是这样一片土地,在漫天的火光之前,它是多么美丽:
羊儿祥和地卧在生机蓬勃的草地里,远远看去,就像是绣在绿色地毯上的朵朵白花;湛蓝的天空中有白云悠悠飘过,投下巨大的影子,罩着生活在草原上自由的人们
——可是那火光吞噬了这美好的一切。
火灾过后,人们祈祷着春天快些来吧,期待在春光下,这片土地能够恢复生机。
但是一个春天过去了,一季的暖阳也已经结束了——显然,春天早已遗忘了这片土地。
这已是第三个春天了啊……
无知者在此燃起了点点星火,将这一片沃土化作泡影。是人们先伤害了它,可是,自然最先惩戒的却是这片土地——它让春天也都不为这土地驻足。
我抬头,在遥远的天边,在草原与天空相接的地方,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我顺着阿牧的脊背顺下去,它白色的毛发缱绻地绕在我的手上,手指在它背上被烧秃的地方顿住——我的手上,它的身上,都留下了被火焰侵蚀的痕迹。
此刻,春日的暖阳已经升起,美好得令人失神。
我抬手挡住那耀目的阳光,阳光穿过指尖的罅隙,抚在我布满疤痕的手背,照进我的眼底,我微微一怔
——在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那片阳光倾泻的土地上,冒起一小片短短的毛茸茸的新茬,迎着太阳,像是从土地中露出边角的绿宝石。
牧羊人沐在阳光下,草原的风吹的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他张开手心,虚虚地环住太阳的轮廓,泪流满面。是来自作者下章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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