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漫漫长夜,晨光熹微,浓墨般的穹顶似是被清水晕开,缕缕微光沁润,清风拂面,风铃声起,仿佛那年的话语仍在耳边流淌,留下丝丝余温。
我独自眺望着这晨曦中的浮华城市,满城的高楼大厦寻不到一片青瓦。记忆中的低矮小镇也是这般安静,只有琉璃瓦上的细碎光芒跳耀着旋转。时光那头,同样眺望着远方的我在想什么?
尘封的记忆被晨风缓缓吹动。那时的我,大抵把那座小镇看作一座牢笼吧。在我眼里,如果不是那座贫穷、落后、封闭的小镇,高校出身的母亲理应有更好的发展。遥记得,当时搜寻出一张大公司聘书的我,盘问着母亲为何来到这座残破小镇教书。母亲只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上一名老师,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是明明可以到更好的地方做老师啊。我仍是不懂母亲的选择。她只是笑着说:“若是人人都往外跑,这里可怎么办啊。”
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母亲说这话的神情,带着无奈、又充斥着温暖与依赖,眼底揉碎了星光,悉数奉献给了这片她挚爱的土地。后来的我开始嘲笑自己的幼稚,明白了母亲的深意。小镇竭尽全力孕育出一个又一个高中生、大学生、甚至是研究生,历经千年风霜的她把自己掏空,给予这些尚且稚嫩的生命所有。可就如同母亲的话,只有输出而没有反哺,又能持续多久呢?
母亲是生活的天才,她把课本整齐排列,教案简洁明了,工整如群蚁排衙。窗前摆上一盆茉莉,桌上插着一朵缓缓绽放的白荷。书香与花香交融,氤氲在暖阳下。在这个缓缓前行的古老小镇里,有人在倒退,有人拼尽全力向前,终于逃脱了束缚。而她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弹奏出独特的乐章,安稳而坚定地向前,努力将小镇带动得快些,再快些。像她这样的人,藏匿于平凡小镇中最普通的岗位,他们在暗夜里发光,在残败中坚守。
而这种力量,又何尝不会感染其他人呢?我望望时间,开始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我大约会在机场。五个小时后,我大概准备降落。明天,我也许就能欣赏到小镇曼妙的晨曦,和屋檐上闪光的绿瓦了吧。
耳畔又响起母亲的话,这次,我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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