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吗?”
我拿着手机,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我攥着校服衣角,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期待,几秒钟过去了,又好像无比漫长……“可能来不了。”话筒那边是记忆中父亲沙哑的声音,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又迅速平静了下来,我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嗯。”我迅速挂掉了电话,又一转念斥责自己的不懂事,父亲在遥远的外地赚钱,不就是一场比赛吗,让父亲大老远地赶过来,实在是不妥。
虽然如此,心底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这次的比赛是我参加的县里的长跑比赛,我深知,父亲从前是个庄稼人,不识字,一辈子也没啥成就,也没什么人看的起他。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夺得金牌,给父亲争光。
时间匆匆流去,正是比赛的那天。太阳炙热,跑道也隐隐发烫,青葱的树木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被风灌得窸窸窣窣响,踏上跑道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熟悉的父亲的脸庞,他深深的皱纹和上扬的嘴角,耳畔响起的是父亲小时候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鼓励我的话语,“加油!努力向前跑,不要回头看!”,我一下子湿了眼眶,看向人山人海的主席台,却望不见父亲的身影,但我知道,父亲的影子一直住在我心底,从未离开过。
我马上回过神,紧握双手,盯着似乎永远望不到头的跑道,蓄势待发。直到“砰———”的一声枪响,脑中紧绷的一根线迅速松开,我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红色的跑道,绿色的草坪,都在那一瞬间模糊,我轻摆双臂,奋力迈开腿向前跑,风声在我耳旁掠过,那一刻,我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不断奔跑的我。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混乱的呼吸声,心脏狂跳的砰砰声混杂在一起,我感觉到脚步愈加沉重,呼吸愈加沉重,身体仿佛慢慢陷进泥沼,濒临窒息,脑海中只有一句话,“认输吧。”我是多么的无力啊,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落在后面,却毫无挣扎的力气,就在泥沼没过头顶的那一刻———父亲奇迹般地出现了!当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就站在那棵大树旁边看着我。“加油!往前跑!快!别回头!”熟悉的父亲的沙哑的声音一下子仿佛把我拽出沼泽,“对!我绝不能让父亲失望!”这句话从那一刻起无数次地出现,不断地强调。我拼命摆动双臂,不管不顾地迈开双腿,一鼓作气,冲向前方………
“最后………最后,我还是获得了金牌!”我兴致勃勃地对邻居家的小弟弟讲这个故事,他听了一会儿,“切,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觉得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回想起那天橙红色的傍晚,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带着金牌的我回家时,脸上那难以掩藏的喜悦和骄傲,和那句“我家闺女就是最棒的。”我就什么都不想再想了,我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拥住爸爸宽阔的背,轻声呢喃,“爸爸……我爱你。”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满身沧桑的人,是携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光芒,义无反顾地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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