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一路,橙红的细花像盏盏长明的心灯,总是让我分不清现在和当年。
秋天喜欢不着痕迹地潜入,只是小心翼翼地在胶着溽热的空气里偷偷掺一点凉。都说一叶知秋,其实一夜也可知秋,头一天还青绿着的杨树第二日就率先黄叶白头了,这时你才会惊觉——原来已经秋天了。换作以前,爷爷一定会急切切地拿着外套追在身后”天冷了要多穿点可千万别着凉了。”我只当是杞人忧天,可真的打了第一声喷嚏后才意识到爷爷的话可能真的应验了。爷爷不像奶奶会一边奚落我一边帮我添衣,而是把我安顿在他的躺椅上,盖上一条绒毯享受午后的阳光,他则翻拣出指甲剪再拎一袋黄澄澄的橘子。
”咔!”细碎的指甲应声而落我多么希望时光的胶卷不够用,时间就此随着那一声“咔”永久暂停。而少年不识愁滋味,时节也如流,我那时稚嫩而懵懂的心灵还不明白什么叫珍惜,什么叫作时间,只是一心一意地期望接下来迎接橘子的甜蜜。
午后的微风不燥,耳边净是树叶籁簌簌摇曳的声音,栾花透轰烈烈地落下,浸占了我的视线:“爷各你快看!那个花好像好多好多小灯笼!”爷爷的目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探去,“那个呀,那个是栾树哦,是秋天的树。”爷爷嘴角噙着笑,皱纹被牵引出来,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着,我看到一颗已经秋天的心在为我重回春天。
爷爷是极爱干净的,趁他去洗手的时候,我偷偷拿了个橘子卖力地剥着。赣乡的橘子皮厚,我鼓着劲,用力得身子都凑近了橘子”滋啦”橘皮被我剥开但计水却毫不留情地奔进我的眼眶,我立即撒开手捂住眼睛,心里若不堪言。爷爷走过来拿毛中帮我擦着眼睛,哄道:“不痛了不痛了,过一会就好了。特意把你指甲剪了不让你多吃,没想到你这么心急。”我抓着毛巾,试探地睁开眼,承诺下次再也不擅自行动了。
黄澄澄的橘子在爷爷的手下叫话得不可思议,更惊异于自己都被迷得睁不开眼,而爷爷却毫发无伤。趁我发愣的当,一个个剥好的橘子已经塞到我手里。爷爷做事是很精细的,这点不容置疑。橘皮一瓣一瓣被剥成花瓣状,圆润饱满的橘肉托在橘皮上,我只用欢快地享受。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我随父母离开家乡,栾花一年一年开了又败,故乡的记忆中的栾花也该是这样的吧?我迈开脚步踏上满径橙红,叩过千秋,终于明白我面临的现在必须为了我爱的人而奋斗。大风漫过,肩负满腔爱意,我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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