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药店,光阴已经在店中留下了痕迹:小店员变成老店员,店面的招牌漆了又漆,还是修不了开始老化的店门时常“吱呀呀”地响。店中的电视机每时每刻播放着枯燥的新闻,墙角一株小草在四季更迭中又经历一个循环,开出嫩绿的芽儿。
童年的记忆中,这间店总是在沐浴于夕阳中,让金黄的日光铺满了门口的瓷砖。
直到偶然一天,路过的我瞥见点中多了一个小白点,走进一看,是一只趴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什么,看着什么——又晃晃悠悠地起身,拖着奶音嗓子,“喵呜喵呜”地细细呜咽着。
我走过去,完成了我们俩生命中第一次接触。它看看我,我看看它。它又看看我,慢慢地由店外洒满阳光的地上懒洋洋地走进去,灰白的一个小球就这样爬上了店里的桌子上,又懒散地躺着。
后来每一天我都会来这里看看,我朝店里面看看,它在店中某个角落朝店外面看看,两个无聊而又有趣的生命就这么重复着这个动作:互相看看。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看看对方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时间很诡异地过了两年。期间我会有些时间没去看看它,它也会在我去看它的时候不露面。
我由矮矮的一个人变成高高的一个人,它由小小的一只猫变成胖胖的一只猫。只不过它还是那么懒散,大部分时间就是躺在店门口,发呆中度过一个下午。
似乎一切变成一个闭环的轮回——我还是会去看看它,它还是会在店里面看看我。也不说话,只是看看,看看对面的这个无聊的生命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无聊。
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这才发展到我们两个之间唯一的身体接触。
事情的经过也很简单,它还是躺在外面,迎着晚霞和夕阳躺着。我也只是路过,迎着秋风和晚霞路过。它看看我,我看看它。我突发奇想,走过去摸摸它软乎乎软乎乎的毛;它好像也是突发奇想,走过来蹭一蹭嗅一嗅我的裤子,又跑回店里面。
转头与店员的目光撞上了:“小心过敏,它掉毛。”
看看裤腿,杂乱地覆着一些杂乱猫毛,雪白的,无暇的。
抖了抖裤腿,将毛抖落下去,结束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肢体接触。
我走的时候感觉到它在目送我。
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冬日的清晨,它还是躺着,不惧寒风——尽管广东的冬天只有十几度。我目光和它撞了个满怀,它看看我,我看看它。我注意到它身后是店员正在收拾店面,一个工人正在拆下店上的招牌。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它,它应该也没再见过我。
我透过玻璃往已经人走店空的小屋里面看,杂乱的地板上铺着一些垃圾、杂物,以及一些杂乱地散在地上的、白色的猫毛。
两个月后,春日的傍晚,新的店铺在原来这家店的店面上盛大开业,我没有在这家新店里面再次寻见到那只懒散的猫。
以及那一小撮的杂乱的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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