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城一角,阳光试探着透向一间破陋老旧的小屋。小屋的锈铁门上罩着一个粗麻布袋子,像一个风烛残年的流浪老者。屋内摆着一排有些褪色的小木靠椅,一个矮矮的小木凳和歪歪的小茶几。
卧室的塑料矮架上歪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娃娃,出了故障,覆着报纸的老电视下的柜子里仍整齐地排着年代久远的碟片。幼时的我,每隔一年,都会回到这间因昏暗而被家人称作“小黑屋”的老房子,最初总会生出点压抑与畏缩。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适应了“小黑屋”的破旧,在不知不觉中,这座“小黑屋”却成了我幼年时期最熟悉最温暖的乐土。年幼的我和外婆依偎在床上识字;早晨赖床盯着沿着窗帘的花纹天马行空;踮着脚尖沿着地瓷砖的裂纹走路;对着镜子做鬼脸;靠着电视摇头晃脑地背诗……
这里见证过两代人的成长,承载着三代人的回忆。最难忘的是在这里过的一次生日,我被“小朋友们”——也就是最宝贝的洋娃娃们簇拥在小板凳上;小茶几上放着一个桃子蛋糕和妈妈的礼物:一个精巧的银色电话型八音盒。
许过愿,我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望着外婆笑呵呵地把奶油抹在我鼻头,问我开不开心。我又望望香甜的蛋糕和叮铃吟唱的八音盒,牵起一个娃娃的手,憨憨地朝慈祥的外婆笑了,我和外婆都笑得脸颊挤出了两道缝儿,心里填满了温馨、无忧。
然而这个寒假,这间“小黑屋”就要在旧城改造计划中被崭新的高楼大厦所取代,就要与陪伴了三十年的主人们永别了。
“嘎吱”,落灰了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最后一次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呻吟声。屋子里的一切如往常般安静地欢迎着主人们回家。外婆缓缓地系好窗帘,一束斜阳薄薄地透入灰暗的小屋,显出空中的粒粒微尘漫无目的地,静悄悄飘着。
我呆呆地盯着蒙着细尘的一切出神,过去的一幕幕又在我眼前上演·······我突然心中一酸,低下头,眼底尽显空落与惆怅,说不清的沉重与不舍缠得我心乱如麻。再抬头,眼前的一切都静静地泛着一层暖光,好似时间的滴答声,在这温馨中也不禁轻缓柔和下来了。
在我心中,这间“小黑屋”固然破陋老旧,却是冰冷浮华的琼楼玉宇也无法替代的“华屋”。斯是陋室,物换星移,它仍是我在世上最美丽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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