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溪的夜极静,星也闪烁,我想阿婆也在某个角落看这片天,无悲无喜吧。
阿婆有个一家四口的儿子,准确来说,儿子一家四口,阿婆是一人的。儿子一家早在十年前就去广东发展了,留阿婆一人在城溪不闻不问。
偶尔过年回来一趟,也匆忙走,阿婆就一人守着那间小房子,吃低保收废品卖钱,日子清苦的很。
城溪人大多是从山边搬下来的,阿婆也不例外。
山边的屋子都是两层的平房,靠田边有一个窑厂,现在已经荒废了,有的还低价卖给了收废品的,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堆的足有两层楼高。
那时候我最喜欢从山边上窑厂旁的水泥坡上骑车滑下来,在夏日的午后,我在闹,风也跟着玩笑,从鬓边跑到发梢。
溜过那排平房,我听见阿婆喊:冬生的女娃。村里老人大多记不住小辈名字,我也习惯。阿婆坐在房面前放着一只塑桶,桶里清清浅浅的水里泡着些桃子,她拿起一只桃子问我:吃吗。我接过桃子咬了一口,很甜。
我其实是知道山上有桃子的,只不过那些能摘的都被我们这些熊孩子摘光了,剩下的就只在高处和深坑。我不知道阿婆是怎么摘到的,也不欲深究。
只记得那年夏天午后的风有些燥热,不远处的窑厂在吵闹,太阳刺眼却不毒辣,手里的桃子很清甜,阿婆的银耳环上有欲坠的水珠,在那样的午后的太阳下闪着微微的光。
有年的冬特别冷,那是我印象中城溪下的最后一场雪。那年阿婆死了,她死在那寒冬里。儿子一家都从广东回来了,匆匆地办了白事,没三天又走了。
那时候年纪小,对死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阿婆不会再回来了,我从那以后再没见过阿婆,再没见过城溪的雪。
后来我长大些,再不去那水泥坡骑自行车,那些事也渐渐地淡忘。
某个夏天的午后,我路过阿婆的那间小平房,锅铲像原来那样放在那儿,玻璃上落满了蛛网,玻璃和栏杆间夹着半包没用完的纸,落了灰。
里面是关了门昏暗的厅,那中央摆着阿婆的像,我站在厨房外看向她,她似也看着我。
还是那样的夏天,午后的风依旧燥热,太阳也暖暖,不远处的窑厂再不吵闹,我再没有桃子,再没有阿婆了。我忽觉有些孤独。
阿婆离开后城溪再没下过雪,她真的不在了,我知道。而我会一直在,纵使寂寞开成海。
阿婆一直艰难地活着,终是走了。永远是这样,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还是天空,道路前面也还是道路。
阿婆把桃子给了我,她自己戴着银耳环又在哪个角落?我只知我再找不到她了。
只祈祷能再相遇在某个温暖的角落吧,没有寒冷和遗憾,只有闪烁的感动。阿婆,愿安。
如果问我思念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