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今年刚十五,他很嫌弃他的母亲。他觉得她也算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却一点也不爱美,经常披着还未干的头发匆匆出门,脸上也毫无装饰。
他曾经提醒过她,让她多多打理下自己,这样心情也会变得美丽。她就买来一堆和保湿有关的东西,什么芦荟膏啦,面霜啦,统统买下。每天晚上睡觉前,小辉就能看到母亲在对着镜子拍打着自己的双颊,有时还按摩几下。他觉得自己给母亲说的话很有成效,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卧室休息。
初三期中家长会,开始前五分钟,其他学生的家长都纷纷入座了,除了小辉的母亲。班长核对确认过后,从门外探出头:“小辉!你的家长还没有来吗?”“没有!鬼知道她去哪里了!”小辉皱着眉,两眉间似乎燃烧着随时可能会爆发的大火。
铃声敲响,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打开文件准备讲话。一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甚至衣角还有个破洞的女人出现在班级后门,是小辉的母亲。她大口地喘着气,慌乱地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本子开始听家长会。躲在窗边的同学们相互交换了眼色,又看了看小辉,最后走廊上只剩下一个插着双手沉默不语的小辉。
夜逐渐爬上幕布,孤独的身影被月光照得格外娇小。小辉母亲第一个从门口出来,摇摇熟睡着的他,叫他回家。小辉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看着他的母亲,一个柔弱疲惫不堪的母亲,他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她大声喊叫:“妈,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这短的外套怎么能搭一个长衬衫呢,你整个看起来像个肉球!你看看别的妈妈,都是化着精致的妆,穿着漂亮的衣服,你呢?”他愤然离开,背后追着的,是他母亲的呼唤 与追赶的脚步声。
回到家,小辉母亲换下外套,洗净双手,又去照顾小辉的弟弟--小刚。小刚五岁了,是他十岁时的生日礼物。不过小刚似乎并不喜欢。他看到这般情景,心里又燃起一阵火花,叉着腰对她说:“自从你生下小刚之后,你就几乎没有陪过我,你心里就没有我!”他一甩门躲进屋内,门后是她连续的叹息。
时针在日升日落中飞速转动……
转眼间迎来了小辉高一第一次考试。结束了三天的辛苦奋斗,他挎着单肩包飞奔到家。家中没有人,母亲带着小刚下楼踢球,爷爷奶奶回老家了。“踢球,踢球,一天就知道踢球!”他扔下外套去阳台。阳台的桌子上立着一个大相框,是他和爸爸妈妈的合照,妈妈肚子里怀着小刚。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照片,一定顺序地摆放在桌上。他望着那些六寸照片中穿着打扮精致且有气质的女人,久久没有说话,他不敢相信那是他的母亲。
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在他五岁从幼儿园毕业时,母亲穿着白色连衣裙,看他在海边堆沙游泳,上岸后坐在海边吃拉面的憨像,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甜;想起了八岁生日,和她一齐到伊豆半岛看日出的画面;想起了他与她在商场中四处闲逛,带上奇奇怪怪的墨镜,披着披风,给她说自己是超人的样子……想起了那些宏伟而闻所未闻的建筑物,充满地域风情的路边与灯牌,密密麻麻的地铁路线……
他待在几平方的地方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渐接近,是母亲带着小刚回家了。她看到小辉站在那里,明白了些什么。她拉着小刚的手,揉揉小辉的头:“小辉呀,这都是咱们之前出去旅游的照片,你都还记得吧……不是妈妈不爱你,妈妈本是想着给你生个弟弟,今后你们哥俩能互相照顾下,谁能料到弟弟天生就多病……对不起,是妈妈拖累了你。”
他抬起头,望着母亲,望着那个曾经多才多艺的母亲,望着这个奔波于家庭和工作的母亲。
原来他的母亲也是位大美人,只是这岁月磨平了母亲的棱角,让她的穿着不再讲究,妆容不再细腻。这时间流逝的痕迹却都留在了她银白的发间,和她眼角笑时不经意漏出的皱纹。皱纹后是他充满液体的眼眶。
他在揉眵抹泪。
他让母亲坐下,给她捏捏肩:“妈,再过三年,让我来照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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