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粒竟让我尝出了愁与喜交织的苦甜之感,让我重现了脑海中的画面。“你们家也要拆啦,恭喜恭喜,都搬进城里住咯。”
铺满青苔的石阶,腐朽的檐下结着蛛网,朱红的门漆早已片片剥落,露出斑驳的铁锈色,空气中仍漂浮着熟悉的泥土气味,眼前这座老屋已到了垂暮之年,到处都遍布着沧桑的岁月痕迹。拆迁的消息一到,家里顿时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邻居都争相道喜。
我推开门,屋外是与热闹相斥的寂寞与冷清。米酒的醇香随风斥满了我整个鼻腔,我随之走去,清冷昏暗的灯光在黑夜中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熟悉背影,是外公。外公面色酡红,常年劳作的手握起这轻质塑料杯带着微微颤抖,晶莹的米酒就顺着杯壁一同灌入喉中。他身边的白纸盖着刺眼的红色公章。我一怔--他是热爱着这片土地的。
记忆中外公身上总是带着麦子的清香。每当他割麦子时,我便跟着他,一边和门口的小犬打闹,一边看他割麦子。大地的母亲是太阳,炽热的金光尽情散发着热量,为这世间万物带来生机,但任人被这光一刺都是要躲着光的。而外公却仿若不觉般,拿起镰刀,一下又一下,似是演奏乐器般富有韵律。浑浊而坚毅的双眼里满是丰收的喜悦,汗水划过刻在脸颊上的道道沟壑,沿着方正的下颌,消失在土地里。金黄色的麦子在他的臂弯间飞舞,麦粒便在空中划出优美舒展的弧度,他低下头虔诚而享受地吸了一口纯粹的麦香,喜悦便荡满了胸膛。一只浑圆有力却满是皱纹的手伸来,青筋爬满了手背,鼓起的老茧是他勤劳的勋章,一颗饱满的麦粒正躺在他的手心。
“囡囡,吃吗?”
我摇摇头,他也不在意,朝我笑笑,便一仰头将其掷入口中。那麦粒好似抵过一切山珍海味般,他只是嚼着,但眼角翘起的笑纹无不彰显着满足与幸福。他与我见过的邻居李大伯不同。他似是一个诗人,愿用他对土地的深情,作一首名为热爱的诗篇;他似是一位画家,愿用他最灿烂的色调,勾勒一幅最肆意张扬的画作;他似是一位工程师,愿用他最宏大的理想,构造一卷生命的蓝图。
“囡囡,吃吗?”
思绪猛然被扯回到现实,定睛一看,又是一颗麦粒。
“吃。”
我接过,原是没有什么味道的麦粒竟让我尝出了愁与喜交织的苦甜之感。浓浓敬意从心头不断涌出,敬佩着这份炙热的念想,敬佩着热爱着这片土地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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