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的甘甜,这就是茶

掬一瓢清泉,便是从明月中分出化身,从江流里引得一段春情,再采摘天与地、山与水、木与土的自然灵气,汇集到眼前的杯中,这就是茶。

干枯的茶叶,毫不起眼。它们蜷缩在杯底,裹紧了身躯,只在墨色的大衣里透露着一丝本来的生气,等你定神去看时,那一抹翠色,竟然又无迹可寻。那是茶叶费尽艰辛保存下来的绿吧,虽经千磨万砺而一点精魂不灭。茶叶中散落着一些枯黄的茉莉花,想它们在一畦白玉般的花海中迎风招展的样子,再看而今暗淡凋零的模样,实在令人扼腕。然而杯囗那若有若无的清香,却时刻在提醒我,这些精灵并没有死去;摇摇杯子还能听到它们沙沙的心跳,那是它们关于春雨的记忆,是遥远的梦境里春风的回声。它们在等待着一场激情的巫舞一首招魂大曲,在某个时候将它们唤醒。

水,滚烫的沸水,犹如九天的甘露,凌空倾泻而下。密集的鼓点敲响了,沸水敲打茶杯的声音,就是巫舞开始的信号。越来越多的枯茶往鼓点中心赶去,在四溅的水花中,开始了它们一生中最伟大也是唯一的一次舞蹈。它们腾挪、翻滚、旋转,一会儿急急地往上冲,转瞬间又迅速地往下降。这是一场狂欢,隔着茶杯,似乎都能听到它们的呐喊,在这样原始的舞蹈里,茶叶中凝固的自然之魂终于被释放了。

茶烟,从水面上氤氲升起,那是高山的云雾、是潺潺的春雨,穿透了悠悠岁月,沟通了仙境凡尘。茶香,随着茶烟荡漾开来,扫尘洗心,令人陶然忘机。一抹淡淡的绿色,飘飘渺渺地从茶叶里钻出来,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沸水立即被感染,在这一刻也似乎拥了灵性,慢慢安静驯服。

一朵、两朵、三朵……茉莉花悠悠地浮上了水面,水撑开了它们的裙边,把它们变得光洁晶莹,恍若一个个小仙女脚踏空明,这是它们生命中短暂的第二个花期,足以令它们骄傲绽放。茶叶一点点地舒展着身躯,终于敞开了胸襟,接受了水的滋润。一些茶叶跟着茉莉花在水面上凑了一会儿热闹,便逐渐地沉了下去,挤挤挨挨地停留在杯底了。杯底是茶叶的森林,在那里它们互相拥抱着喧闹着,倾诉着久别的寂寞,或静静地点头微笑,任时光老去。

水面波澜不惊,水下却变出了造境一一一副法天地的写意画卷,正在茶杯里缓缓打开:水面的茉莉只开了一片刻的光阴,便在水中渐渐飘落,一时间恍如碧空中飘起了白雪,而清绿的茶水和深绿的茶叶俨然成了冬日幽幽的深潭。雪花纷纷,无声而落,碧潭深深,芳草萋萋。一杯茶,竟然浓缩了天地自然的盛景!

一生的酝酿,短暂的枯荣,不灭的馨香,回味的甘甜,这就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