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雨停了,空气还是软的。绒似的苔藓在不经意间爬上了后院的南墙,恰到好处的为乌砖白瓦抹上了一缕深春。撑起一纸红伞,穿过濛濛的森林,踏上斑驳不整的石阶,轻嗅草色与木香。缭山的雾衬着漫山的绿,湿润的风徐徐散过,摇着松树下起了碧玉色的雨。在四月芳菲之始,从高山深处走下,我以过客之名,赏人间清明。
世间百态,不过是人们赋予了他们姓名,才有了存在的意义。时间本无意义,是人们赋予它以时间之名,这才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生死本无意义,是人们赋予他以生死之名,这才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思念本无意义,是人们赋予他以思念之名,这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间、生死、思念,三笔一落,这才有了清明。
人是感性的动物,人在极度的悲伤面前总是选择逃避,不愿去接受,不愿去相信,于是便有了坟。矮矮的一小座坟,堆起的是一个人的一生;短短的一小碑墓,刻写的是他人满当当的思念。在死亡面前,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这仅仅是我们肉体的死亡,我们的精神依然活着。你看那小小的一捧坟墓,便是我们活着的证明;你看那方方正正的墓碑,一笔一划的书写着我们为世间留下的痕迹;你看那整整齐齐摆放在墓前的清酒,酝酿着亲人一声又一声的思念。
当世界上最后一个人也忘记了你,你才是真正的死去。于是便有了扫墓,扫去落在心上的灰尘,一遍又一遍牢记,再说一次,我很想你。扫墓扫墓,扫的不是墓,是借扫墓之名,来看看你。小时候总觉得墓地可怖,长大后才知道那都是别人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从前的四月,爷爷带着爸爸扫着太爷爷的坟,今后的四月,爸爸带着我扫爷爷的坟。什么是家乡?祖祖辈辈埋葬的地方就叫家乡。什么是传承?一代一代扫着墓就叫传承。有了家乡、有了传承,二者谱成的书,就叫族谱。有了族谱、有了坟,在四月、在雨天,就叫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阴天的雨是最能勾起悲伤的,四月的雨是最能洗澈污浊的,清明的雨是最能叫人怀念的。微微蒙蒙软软的雨,凄凄惨惨戚戚的人,在浓翠的半山坡上,在一樽坟旁,轻轻摆上一束白花,点上三支红香。浓浓的红香向远处飘去,淡在灰色的天里。拜上一拜,说一声,我很想你。
我不过是一介过客,在四月,在清明,徘徊于世间,来看看坟下的你。我感叹于这埋藏在泥土间的墓,明明那么不起眼,却用思念连接着天上人间。
细雨微融在坟前的花里,和风荡漾在坟后的山里,一代又一代的人坚守在这里,守护着历代的亡灵。在四月、在清明,我以过客之名,赏人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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