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红色的热气编织在空气中,偶尔也会插入几缕白色的凉风。
环形椅子上还坐着其他人,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人为一个衣服修补店拉客,“补衣服么,补衣服么。”她们不知疲倦地对路人吆喝。一对看似是姐妹的中年妇女陪母亲进城,她们的双眼皮厚重得不自然,像是一张皱起的地毯,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小板凳,为的是随时让这位老母亲有地方歇息。两个女人舔着冰激淋,眼神不停地向路人张望,老母亲坐在环形椅子上,把脚搭在男人搁在地面上的小板凳上,她没有看着她的孩子们吃冰激凌,细小的眼睛看着时起时落的喷泉,薄薄的嘴唇塌拉成一座拱桥的形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笑。冰激凌的脆皮被咬出一个通透的窟窿,劳拉听着这咯嗞咯嗞的咀嚼声感到有点冷,城市上空飘来一朵巨大的蓝色乌云,悬在人群的头顶上方。
人群里无一例外的是面无表情的脸,劳拉对着地面发呆,她决定看着路人行走的脚来消磨时光,当看到一双黑色高跟鞋架着两条细得总也伸不直的腿时,她又决定不再看着地面了。她抬头看了看半空,建筑物一层层亮起了灯,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点什么。
她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男人,因为偶然,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我以前交过两个女朋友,最后能走到一起的人,或许真的是最合适的而非最爱的。你觉得是这样吗?”男人的声音很有魅力,她知道他学的是计算机。
“啊哈,没想到你会说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惊喜。”劳拉一边说一边腼腆地笑,她从没想到两个陌生人的交流竟然可以从如此有趣的话题开始,坦露心扉是件不容易的事,一般来说都是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的。”但他没有问她的名字,她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想或许他也不需要答案。
劳拉抿着嘴笑了一声说,“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她望着他,眼睛闪着光。
“我们的日子很枯燥,偶尔也会打打球,你呢?”
“看书,看书,看书。”女人睁大眼睛摊了摊手。
男人笑了。
那个午后,他们说了很多话,关于爱情、家庭和童年。女人笑得很开心,和周围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他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时,劳拉总忍不住向男人看去,清秀的面庞、黑框方眼镜、挺拔的身材,说话时总会看着她的眼睛,而且会靠得很近,有几次还碰到了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劳拉已不是豆蔻的年纪,但对于爱情,此时却表现得如同少女一般,她刻意为之的淡然使她的面颊泛起了一阵隐约的红晕。
他们在闲谈中帮彼此度过了漫长的三个小时的等待,她很久都没那么畅快地同别人说过话了。
分别的时候,男人留了她的联系方式,男人问了她的名字。
女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把回忆突然截断,面无表情的人们来来往往,无人驻足,也没有人突然想起点什么后调转头,她挺希望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音乐的声音,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像是一种地方民谣,一个收垃圾的环卫工人出现在她面前,踏着一辆旧三轮车,收音机塞在满是杂物的箩筐里,他长得又瘦又矮,衣服污渍斑斑,眉毛却又黑又浓,显得十分精神,她看着他,她觉得他的面容有一种祥和的喜悦感,她看着他如何用螺丝刀拧下垃圾桶的链条,如何用湿的黑抹布擦拭垃圾桶的边缘,又如何倒了垃圾换上新的口袋,她很想哭。
天空是深蓝色的,建筑物的灯光显得很温柔。雨滴不久后落了下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后喷泉洒落出来的水滴,周围的人群落荒而逃,她看见刚才补衣服拉客的三个女人卖起了雨伞,“十元一把了喂,十元一把了喂。”声音沉重而厚实,劳拉是最后一个去避雨的人。作者下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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