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陶罐里插着十四株明黄色的向日葵,显眼地摆在玄关处的桃木茶几处。
无论是画中还是画外,梵高的向日葵永不褪色,依然热烈。
他精心侍弄着这几株南方的花儿,热切地等待着好友高更的到来。
葵花即使远离了泥土,也依然带着阳光的温度,鲜黄的花瓣尖锐而张扬,肆意卷舒,发散着太阳的冶艳,以及泥土粗犷热烈的气息。晒焦的花萼是干枯的墨绿色,它扭曲成一种更顽强的姿态,默默撑起蓬勃盛大的葵花,不留余力地对抗着世界间的惨败与腐朽。而葵花籽呈赭褐色,正摩肩接踵地挤在硕大的花盘里,透过画,你依然能感受到堆叠起来的纹理触感摩挲着肌肤,干瘪的壳中似乎也孕育着希望与光明。
兴许,在晴朗的某天,梵高戴着草帽漫步在田垄上。天色碧空如洗,白云贴着起伏的山丘缓缓流转在蔚蓝的天穹里,燕雀流连在矮树旁呢喃,和煦的风吹起帽檐,丰沛的光线顷刻间涌进眼里—他眯着眼,几株明亮的生命忽而映入眼帘,明媚了一方天地。梵高叼着烟斗,兴高采烈踱步到灌木丛边,握住向日葵的根茎,轻轻拔下,流利地抖落黏连的土块。“啊,我那远方的朋友一定会喜欢这几株可爱的小东西吧!”他激动的声音在暖阳下颤抖,摇摇晃晃走在阡陌小路间。
画中,梵高用大面积的明黄作为背景大肆渲染铺陈,鲜艳的色彩猛烈地冲击着人们的视觉,彰显出蓬勃的生机与张力。陶罐里的葵花虽然快要凋敝,花儿却仍热烈真诚地展露出自己最后的风华,那是遮挡不住的生命本色。一如梵高内心的最深处,永远是炽烈,是热情,是盛夏的骄阳。
无论是画中还是画外,梵高的向日葵永不褪色,依然热烈。
在偏僻的乡村里,星空也格外的耀眼洁净。
蓝紫色的苍穹之下,一弯新月晕染开淡淡的清辉,融入晦暗的夜空里。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漫天星子随心所欲地撒满这块巨大的画布,闪烁着晶石般夺目的光华,一笔笔拉长的色彩,让它们似乎下一秒便要流转起来,在夜幕里飞扬,荡漾起圈圈光晕。
梵高安静地坐在画布前,目光深邃,举目望向医院窗外的景色。
零散的村落,低矮的楼宇,人间灯火远不及天上的繁星般绚烂璀璨,它们静静沐浴在漫天星辉里。
再往远方眺望是踊跃的群山。云被镀上灿烂的金色,低沉地沿着山的棱角缓缓流动,轻吻过缓和的山脊,小城躺在群山的臂弯里,寂静而安然地睡去,一株松柏干枯而扭曲,盘旋自己的残枝败叶,挣扎着抓住天际边的一缕微光。
梵高聆听着,他听到星河如水般涓涓流淌,他听到虫鸣在窸窸窣窣地响着,奏起优美的夜曲,他听到一弯月与满天星在悠然地对话,彼此互诉衷肠。
他的内心孤独而绝望,精神疾病的折磨让他不堪重负,唯有这星空成为他的港湾与慰藉。他战栗地拾起画笔,在画纸上一笔一画画下心中的那片净土,巨大的星辰是他洞察世界的眼,无助而迷惘。他在心灵的剧痛里呐喊,迸溅出泪水,点点泪光洒满灿烂繁星,成为苦难人间永恒的救赎。
梵高的名字镌刻在人类的星空下,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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